杨志勇（中国社会科学院财政税收研究中心主任）
　　8月27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发布公告，为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自2023年8月28日起，证券交易印花税实施减半征收。历次证券交易印花税下调，都直接带来股市上涨。8月28日，沪市指数上涨1.13%。
　　证券交易印花税收入占税收收入之比2020年、2021年和2022年分别为1.15%、1.43%和1.66%。2023年1-7月，证券交易印花税收入1280亿元，占税收收入之比为1.09%。证券交易印花税虽然占税收收入之比较低，但印花税减半，还是会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市场交易，从而起到推动资本市场繁荣的作用。同时，印花税减半，意味着政府从资本市场抽走的资金减少，为市场交易提供更丰富的资金，从而起到繁荣资本市场的作用。
　　此项政策的效果如何，确实存在一定争论。争议者无非从两个方面来说明。一是证券交易印花税税率很低，对资本市场回报率的影响甚微，起不到什么作用；二是资本市场的问题主要不是税制问题，而是资本市场自身存在的问题。就前者而言，税率下调所带来的直接收益虽然不多，但从行为经济学的视角来看，税率下调所传递的信心及连带正效应不可小觑。就后者而言，资本市场的问题需要综合施策，包括税制等制度建设。
　　另外，还有的声音从既往股票市场证券交易印花税税率的调整与股市表现的关系来阐述减半征收的短期影响和中长期影响。证券交易印花税税率下调确实与中长期资本市场的表现没有太直接的联系，但当我们需要解决的是短期问题时，税率下调就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综合来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否定证券交易印花税减半征收的意义。减半征税旨在活跃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这是政府在给资本市场发出强烈信号：资本市场需要繁荣。税收政策可以对资本市场的繁荣起到促进作用。当然，如果将资本市场繁荣全部寄托在税收政策上，那么这对税收政策来说可能会是不可承受之重。
　　繁荣资本市场需要有与市场相配套的公共政策体系。此次证券交易印花税减半征收的同时，证监会在优化IPO、再融资监管安排，进一步规范股份减持行为，证券交易所调降融资保证金比例等也采取了积极措施。可见，活跃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得到包括税收优惠政策在内的一系列公共政策的支持。多方面的资本市场利好消息对资本市场的影响远远超过仅仅证券交易印花税减半征收的影响。
　　当下，繁荣资本市场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在消费、投资、预期同时遇到挑战的时候，我们需要找到问题的突破口。繁荣资本市场，可以给投资者带来更多的财产性收入，从而让居民有更多的可支配收入用于消费。
　　投资不足是个突出问题。超额储蓄则是这个问题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一方面，投资回报率预期不高，因此投资意愿低；另一方面，居民对未来收入有不确定性的预期，因此有了更多的预防性储蓄。资本市场的繁荣将吸引资本更多流向资本市场，这有助于良性经济循环的形成。活跃资本市场，最终还是要看资本市场的回报率。只要回报率足够高，甚至不需要额外鼓励，各类经济主体就会投资，可谓不待扬鞭自奋蹄。
　　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仍然是发展的方向，同时，更要注意资本市场的公开公平公正。资本市场投资有风险，投资者在承担风险的同时获得相应的风险回报。资本市场不是赌场，更不是多数投资者亏损的市场，市场的信心只能来自实实在在的投资回报。
　　现实中，资本市场的成熟度仍然有待提高。我们曾经以为有了机构投资者，资本市场就会稳定，但实践证明，只要资本市场秩序不合理，机构投资同样难以成为资本市场的定海神针。仅靠市场自身力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那就要强调政府作用，这是要更好发挥市场作用，而不是替代市场作用。公权力的介入，是为了激发市场的活力，恢复市场信心。
　　活跃资本市场，繁荣资本市场，是经济恢复活力的关键一步。这一步还必须进一步转化为市场主体的动力，转化为激发民间投资的动力。只有各类投资活跃起来，市场活力进一步增强，资本市场繁荣带动经济活力的恢复作用目标才能实现。而市场活力增强所带来的投资，意味着更多的就业机会将创造出来。有就业，就会有收入，就会有相应的消费和进一步的投资。因此，对于繁荣资本市场的公共政策，需要跳出资本市场看整个国民经济循环。
　　资本市场建设仅靠公共政策是远远不够的。上市公司的质量，决定着资本市场的未来。如果上市公司都只是为了“圈钱”，那么资本市场就会走偏。资本市场促进资源优化配置的功能必须得到充分发挥，这仍然需要资本市场的制度建设，让资本市场秩序与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要求相称，让更多的上市公司股票有长期投资价值。只有这样，价值投资才可能进行下去，资本市场才可能实现持久繁荣。
　　总之，证券交易印花税减半征收，这是让资本市场活跃起来的一项举措。但长期来看，资本市场的繁荣需要一整套公共政策体系的支持和相应的制度建设。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